家在上海｜“众人的事情众人商量”，老百姓的建议如何写进法律

【编者按】

家在上海，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是奔赴未来的青年遇见理想热土，是漫步夕阳的老者背靠“家味儿”社区，是老城厢的老邻居一同搬入新居，是万家灯火中每一个普通而又特别的一天。

在人民城市理念提出五周年之际，澎湃新闻推出“家在上海”特别策划，记录这座城市正在发生的故事。本篇走近在虹桥街道探索“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基层力量。

11月2日，上海，长宁区虹桥街道是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设立的首批基层立法联系点之一。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众人商量。”在上海，普通老百姓的意见可能推动法条的确立。

2019年11月2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上海考察时来到虹桥街道，听取社区开通社情民意直通车、服务基层群众参与立法工作等情况介绍，首次提出“人民民主是一种全过程的民主”。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成为中国式现代化的本质要求之一。

作为全过程人民民主重大理念的首提地，近年来上海持续深化全过程人民民主实践探索，畅通听民意、察民情、聚民智的“直通车”，以民主的方式解决民生的问题、用协商的办法解决治理的难题。

上海长宁区虹桥街道是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设立的首批基层立法联系点之一。2024年11月2日澎湃新闻记者在上桥街道采访时获悉，这些年，虹桥街道邀请辖区居民、单位代表为社区治理和发展进行“头脑风暴”，为国家和上海的立法提建议，大事小情共商共治成为日常。

虹桥街道党工委书记郭凯表示，从2015年9月第一部《反家庭暴力法（草案）》征询以来，截至2024年10月，虹桥街道全国人大基层立法联系点已累计征询98部法律、归纳各类意见建议3423条，其中296条被研究吸纳。

截至2024年9月，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基层立法联系点数量已达到36家，实现全上海16个区的全覆盖。通过科学立法、民主立法、依法立法，不断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国家治理的新需要。

11月2日，上海，长宁区虹桥街道古北市民中心。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中学生对立法草案提建议，收到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感谢信

上海康明律师事务所律师吴新慧是虹桥街道基层立法联系点首批信息员之一。每年，她参与基层立法联系点座谈会、征询会等立法调研工作二十多次，平时从自己的工作生活领域收集民情民意。她说，9年来身边的爷叔、阿姨乃至学生提出的意见，都能推动法律条文的确立。

2024年5月22日，《国防教育法（修订草案）》 意见征询会走进了华东政法大学退役军人服务站。受访者供图

2024年，让吴新慧印象比较深的一次是5月《国防教育法（修订草案）》 意见征询会走进了华东政法大学。吴新慧说，那场征询会吸引了很多年轻人参与，现场既有法学背景的大学生，也有退伍兵大学生，他们结合自身经历，分享了对国防教育的感受认识，特别对法律草案中“完善学校国防教育体系、开展学校军事训练”的方面提出建议看法。

“每次开完立法征询会，我们会把参与者提出的意见建议整理出来，形成文本向有关部门上报。”吴新慧说。有人认为立法离普通人很远，通过基层立法联系点，看似“高大上”的立法工作其实一点也不“神秘”，每个普通老百姓的意见都可能推动法条的确立。

2020年10月，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写给华东政法大学附属中学的感谢信。受访者供图

在虹桥街道古北市民中心，陈列着一封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写给华东政法大学附属中学的感谢信。2020年，该校学生所提的部分意见建议被采纳，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其中包括初中生李骏豪的一条意见。当时，《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草案）》第一百一十六条规定，公安机关发现未成年人的监护人对未成年人实施家庭暴力等行为的，应当予以训诫、责令其缴纳保证金并接受家庭教育指导。

李骏豪提出，每个未成年人家庭经济条件不一样，保证金处罚会使困难家庭雪上加霜，他建议修改为“对发生此类情况的监护人应当以教育为主”。他的这条建议得到全国人大法工委的采纳，还专门来函表扬。

参与征询意见的吴新慧感觉到，最高立法机关和初中生之间的直接互动，极大鼓舞了青少年的积极性，此后更多学生参与到各类立法草案的学习、讨论中，正如其他群体一样，他们参与立法的态度从“被动”变为“主动”。

小小的基层立法联系点，折射着“全过程人民民主”开门立法、广纳民意的大气象。截至2024年10月，虹桥街道全国人大基层立法联系点已累计征询98部法律草案意见，归纳各类意见建议3423条，其中296条被研究吸纳。

搭乘“立法直通车”的市民越来越多，这趟特殊列车的“班次”也持续增加。在上海，除了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工委设在虹桥街道的基层立法联系点，2024年9月上海市人大常委会基层立法联系点再次扩充，数量已达到36家，实现全上海16个区的全覆盖，在“神经末梢”为制度供给增添力量。

11月2日，上海，长宁区虹桥街道古北市民中心，陈列着虹桥街道基层立法联系点参与征询的众多法律草案。澎湃新闻记者 李佳蔚 图

不止于立法，社区治理都可以民主协商解决

有事好商量，众人的事情由众人商量，找到全社会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约数，是人民民主的真谛。在上海虹桥街道，广泛征询意见建议的做法不止于立法，社区治理、民生问题都可以民主的方式、协商的办法解决。

2024年，虹桥街道基层立法联系点信息员吴新慧，走进楼宇就新就业群体收集民情民意。受访者供图

吴新慧明显感觉到，这几年全过程人民民主的生动实践不断扩展和丰富，体现在街道和社区治理的方方面面，解决辖区居民、商户等各类人群的具体问题。比如，如何应对黄金城道秋冬季大客流，就是这个街区要解决的一道问题。

虹桥街道有一条黄金城道，每年11月、12月黄金城道就迎来一年最美的时节，树上溢彩流金，树下落叶满地。黄金城道两侧，金灿灿的银杏树吸引大批市民游客前来观赏、拍照。原本是很热闹的事，但偶尔会出现乱丢垃圾、宠物纠纷等现象。

上海虹桥街道黄金城道，每年11月、12月迎来银杏季。受访者供图

2024年10月中旬，在银杏季来临之前，虹桥街道第三街区党支部依托黄金城道共治、共商、共议机制开展了一场“头脑风暴”， 中外议事员代表、沿街商铺、城运中心、社区派出所以及古北荣华第三居民区的近20名成员参与商议，协商解决问题。

2024年10月，在银杏季来临之前，虹桥街道第三街区党支部依托黄金城道共治、共商、共议机制开展了一场“头脑风暴”。

黄金城道商业街全长670米，两侧分布着200余家特色商铺。据古北物业集团社区运营事业部总经理范寅超介绍，整条步行街上配备有21个垃圾桶，由8名清洁员在早上6点、下午3点两个时间段对街面及垃圾桶进行打扫和清运。然而，由于部分商铺营业时间较晚，加上清运时段的空白，大客流时期垃圾溢出情况时有发生。

“在银杏季期间，可以适当增加清运频次，例如，在晚上10点到12点间增加一次清运，不过这需要物业方面克服困难，增加相应的保障人员。”黄金城道共治委员会成员、华丽家族业委会副主任陈磊给出一条建议。

长宁区人大代表、爱建居民区党总支书记徐秀认为，游客到来刺激了消费，也拉动了街区的经济。作为受益方，商铺可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比如由商铺对街区进行包片；而物业可在街区出入口增加垃圾桶，便于商铺在晚间时分定点投放，确保街区的整洁。

对于不少居民关注的文明养宠问题，虹桥路派出所社区民警常枨表示，在银杏季期间派出所会增加对街区的巡逻频次，一旦看到有宠物，尤其是大型犬没戴嘴套、没拴绳子的情况，会及时提醒、劝阻。

一场“头脑风暴”开完，对黄金城道大客流期间的治理痛点，社区各方达成了初步共识，将在2024年银杏季到来后各司其职，一起参与管理社区公共事务。

这样的探索，郭凯感触也很深。他说，基层立法联系点拓展了民主实践路径，推动国家立法意见征询和社区治理民主协商互相促进。如今，联系点不仅仅是立法意见收集上传的渠道，更是一个集民意、聚民智的平台。

他以《未成年人保护法（修订草案二次审议稿）》为例，立法前，虹桥街道结合创建儿童友好社区开展全龄段需求调研；立法中，开展多场立法意见征询会；立法后，他们还联合长宁区人民法院编写出版通俗易懂的《未成年人法律保护知识百问百答》，积极宣传普法。

而在立法征询中许多参与者提到的民生建议，郭凯表示，虹桥街道研究转化为老年助餐点、儿童友好空间、白领早餐车、错峰停车位、加装电梯等社区治理议题，解决了一批民生“微实事”。

在上海，这样共议、共商、共治的实践日益丰富。从民主立法到社区治理，再到街区发展，这座城市的大事小事坚持从群众中来、由群众去定、让群众来评，不断激发广大市民的主人翁意识。让一个个市民的“金点子”，真正变成化解矛盾、解决问题的“金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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